苏然刚结束与合作伙伴的聚餐。
  难得龚晏承也在T城，她正在等他来接。
  等得百无聊赖时，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她抬起头，握住杯身的手顿了顿，将被子放回桌面上。
  “邹小姐。”
  “您知道我？”邹奕衫微笑，“介意我坐下吗？”
  苏然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当然，邹小姐是名人。我大学室友是您的粉丝。”
  意料之外，却又似乎不得不有的相遇。一时间两人都无话。
  最终是邹奕衫先开口。她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想表达而又无法表达的心情了。
  “听说你跟Baren吵架了？难得他也有跟人吵的时候。”
  愚蠢的，不合适的、没有边界的开场。
  邹奕衫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可她忍不住。她甚至搞不清自己说这些的目的。
  苏然愣了愣。
  他们的确有吵架，几天前。其实他们经常吵架，她单方面发起，又单方面结束。
  以前结束得比较容易，最近却时常要闹到龚晏承也绷不住，情绪不好她才肯收手。
  没办法，喜欢看他情难自抑地发脾气。爸爸发脾气总是很有意思。
  但眼前的情形却不怎么有意思。
  苏然从思绪中回神，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听说？听谁说？”
  邹奕衫心里一跳。
  年龄上的优势，她只把对方当不经世事的小女孩。
  这一刻，终于隐隐发觉不是那么回事。但话到这个份上，再退缩已不可能。
  “是Baren。”她淡淡道，稀松平常的语气。
  这不是假话，虽不是直接对她讲，但的确是听Frances和龚晏承的对话得知的。
  她笑了笑，继续解释，让话更合理、更可信，“之前，在Gamp;F的高层晚宴上，闲聊时提及的。”
  这场晚宴真实存在。苏然也知道。龚晏承有提前邀请她，可她当时正在外地洽谈一个重要项目，因而未及参加。
  无懈可击的话。
  苏然轻轻“噢”了一声，身子靠到椅背上，姿态放松，微微表露一点惊讶的神情，“他闲聊也肯聊这些啦？”
  心里其实厌烦这种时刻。仿佛在和别的女人争。
  可不承认也没办法，事实就是。
  苏然按捺住不耐烦的心情，一边等对方回答，一边给罪魁祸首发消息：「什么时候过来？」
  对面回复：「正准备叫小宋备车。结束了？」
  苏然敲敲打打：「好，等你。」
  龚晏承蹙了蹙眉。
  苏然的情绪不对。他越来越注意这些，连文字方面也能轻易察觉。随即拿起外套，准备赶紧过去。
  然而他还未走出办公室，又收到小家伙发来的消息。
  「先别过来，还没结束。等我消息吧。」
  占有欲是很烦人的东西。
  苏然想。
  让她一点也不像自己。
  可遵从心意做事情，不委屈自己是第一要义，然后她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别人的脸面。
  女孩稍稍坐直，板正却松弛的姿态。
  “让我们开门见山一点吧，邹小姐。我很忙。”
  “什么？”邹奕衫脸色微变。
  “我承认，你刚才说的话，令我很不开心。我对此也很无奈，男友有一些我不喜欢的过往。”她顿了顿，低头苦笑，而后抬头，重新恢复得体的表情。
  “人似乎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做一些自己也不情愿的事，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这样。恕我直言，”苏然有些无奈，“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公众场合，不，在任何场合争执都不体面。”
  “苏小姐，你是否误会……我……”
  邹奕衫有些尴尬。不否认她今天或许有一丝那种意思，但不至于像苏然说的那么不堪。
  苏然了然地笑笑。
  “我当然知道我们没有在争执。我们都心平气和。可那也只是表面，只是现在。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邹小姐，如果您今天只是作为一名公众人物，我很愿意和您交谈。而如果是以Baren的前女伴的身份，我想我们没有交谈的必要。”
  她淡淡强调，“您应该找他本人。”
  而至于他会否会见，那是另一回事。
  邹奕衫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意料之外的对话，再如何会演也绷不住。
  她尴尬地咬牙否认：“苏小姐，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们早就过去了，我对他也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关心……”
  “你们？”苏然打断她，“你关心？”
  她仿佛被触到逆鳞。这些措辞让她发毛。
  姿态渐渐变得不得体。
  深呼吸好几次，苏然才重新冷静开口。
  “很抱歉，我最后再说一句。东西在手里的时候不轻易放开，尽最大努力争取，失去了也要洒脱离开，不轻易打扰，这才是真正的体面，也才符合您的身份。”
  言尽于此。
  再说下去，苏然觉得自己真的会生气。
  冥冥中注定了有这么一遭。频频从毛肖肖那里看到的照片，Frances有意无意的提起。
  早在心里埋下了隐患。
  她介意的。
  其他所有人她不是不介意。
  但是当她们只是存在，没有名字，没有面貌，一切就无所谓。
  而当一个具体的人出现在面前，那感觉就会变得恐怖。
  而且她还频频和龚晏承有交集。
  -
  龚晏承望着苏然再度发来的消息，好看的眉毛彻底皱起来。
  冷静的，平静的，没有情绪的，指示，抑或命令。
  他在窗边站了会儿，叹了口气，电话给司机让他不用等，又回到位子上继续处理未尽的工作。
  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定有什么事。
  他纠结又纠结，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听到对方说出那个名字，他脸色就变了。
  然而苏然已经明确要他不要去。这类事龚晏承从不敢越过雷区。向来她说什么是什么。
  哪怕着急，哪怕忧惧，他还是只坐在办公室等，一直到10来分钟后，他的小女友再度发来消息。
  「过来接我呀，结束了哦。」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事情似乎过去了。
  当日，苏然并未表现出异常，她甚至没提自己见了邹奕衫。
  龚晏承自然更不敢提，这些方面他只有看她脸色的份。
  但任谁都知道，平静之下，尽是湍流。只等着爆发。
  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