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光陰似箭價千金
作者:
货书郎 更新:2025-08-17 15:21 字数:3644
千里疾行,与时竞速。
但不论再怎么快怎么赶,也是不可能叁日行军千里的,哪怕是最精良的墨甲铁骑,一日行军至多是百逾里,千里路,至少得耗时半个月,已是极限。
真的能在叁天半入郢的,其实只有透过驛站,换马不换人且不眠不休的大都护,以及他身边的亲信十人。
那中军叁营与亲卫军呢?
铁岩城的中军叁营,是全军最精锐之卒,一人配叁马,需得叁日半赶到二线西河城,全员整装再换马,又耗时两日至江边,立寨建营,拉起木塔与栅栏围墙。他们的军务,是确保全军最后立足之身的建设。
相较中军叁营初六才拔营,亲卫军早已先行一步。
江边集结的亲卫军,在中郎将燃千里符瞬移的前五天,便已渡江,而离旨綬江最近的县城,綬缘县县令,是宋军师的弟子,为两年前朝堂博弈,用皇城亲勛翊卫队正交换来的岗位,在任满叁年前,正好迎来这次的机遇,否则往后又不晓得要换什么出去。
从大楚疆域图上来看,旨綬江往西五百五十里,可至铁岩城;往东五百里,可至京郢。
亲卫军两千骑,从缘綬县出发,首日百里会过叁镇,但这叁镇收边郡行贿多年,只会看着铁骑呼啸而过,不会干涉,也不敢阻拦。接着夜行军,虽说夜间有胆起身点燃烽火的县尉,在边郡随处可见,但在楚腹,却是凤毛麟角。
次日再赶八十里路,这八十里,肯定会惊动沿途县城,但不要紧,哪怕他们上呈通报,也无所谓,因为第叁日,他们将会在楚境内消失。
如何消失?
离京郢越近,县城越密,不再是安插多少自己人,或是花多少重金收买,就能够隐藏的了。
因此,只能从暗处走到明处。
恰巧,禁军每月月初,都会例行操演。
禁军二十万,十二卫,由大楚六军系各分担两卫。铁墙军轮守的右武卫,于润六月初一出城,行军叁日,走叁百里,演练最急行军之速,并于初四整顿后返京。
右武卫一万六千人,在鹿野县与亲卫军两千人匯流后,每日行军五十里返郢,预计初九抵达。
正好符合月初十日操练之期。
而大都护,将在初十的子时进京。
「如此一来,亲卫军反而比我早进京?」大都护在马背上喝问。
「是。」祭酒脸色惨白,两跨已渗出血。
「天要亮了,等等你用百里符进京。」
「就算主公不说,我也会燃符的。」祭酒呲牙咧嘴。
「嘿。」大都护浅笑。
大都护与祭酒,两人被亲信围在中央。前方领路有叁位,一位筑基小仙,两位仙子,均为铁墙军嫡系;左右各两位,是张家隐密栽培的死士,一小仙,叁仙子;压队叁位,是聚仙楼仙子,一小仙,两仙子。
十位亲信,叁位小仙,七位仙子,阵容已属顶规之列。除非老祖亲临,否则即便遭遇大仙偷袭,也能阻挡片刻,而片刻,就足以让大都护燃符脱身了。
「你之前说,驾驾??」大都护腿夹马腹,再问:「尚书的幼子??」
「是。」祭酒强忍脚痛,转移注意,回想那位灵种:「我看不透他??」
「怎说?」
「主公可听过,驾??郢城四大紈絝?」见大都护摇头,祭酒继续说:「他是其一,还自封了个东南西北的称号,东酒豪、南护花、西赌侠、北武痴,市井小民戏称东酒鬼、南色鬼、西赌鬼、北厉鬼??他呢,是护花,王千觴。」
大都护蹙眉:「这??听其名应为酒豪才对,不过,这是本名?」
「不清楚,以王尚书之才,确实不太会取这样的名字。」祭酒再道:「他虽流连勾栏酒楼,却不曾留宿过。」
「这也能知道?」
「坊间传的,主公听听就好。」见大都护点头,祭酒接续:「这些勛贵,贪财好色是种保护,免得被算计,也算是种远离权争的表明。但偏偏这人,又跟墨甲少主偶有往来,听闻还跟大都督吃过饭,有时还会借宿上将军府。」
祭酒越说眉头越皱,也越忘了腿疼:「若要出仕,上将军府应也不会缺他一双碗筷,不过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着实让人看不清。」
「有才学?」
祭酒点头,朗声吟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诗他写的?」大都护瞪眼,转头看向祭酒。
「唉??」祭酒叹口气:「是啊??」
「仅仅半闕诗,就名传天下,连我在边郡亦有耳闻。」大都护微微摇头。
「好在只有下品灵根,大仙无望。」
大都护不可置否,策马疾行,片刻后才又问:「于此行有碍?」
「贪杯好色,交友广阔,才气冲天,但却未听闻有过任何谋略策划,理当无碍。」
「行。差不多了。」
「是。」祭酒从怀中掏出符纸,看着黎明前最暗的夜,缓缓褪色。
「在郢城等我。」
「是。」祭酒正要燃符,又想起什么似的急道:「十次勤王九次败,九回都是弄错目标,主公可得留意,咱们不动皇城,惊动皇城,等同触犯楼主,我们只??」
「只衝上将军府。」大都护替他把话说完。
「是。」祭酒頷首,马匹飞跃震动,又让他表情夸张扭曲:「那卑职就先去帮主公探一探郢城,告辞。」
「嗯。」见他模样,大都护鼻腔喷气,似被气笑。
百里符点燃,端木祭酒人影消散,驛马轻了些许,顿时往前快了大都护半个马身。
前方小仙回首,犹豫问:「要不将军也??」
大都护坚定摇头:「一符千金,我没那么娇贵。」
百里符,顾名思义,由小仙凝聚灵气绘製,可瞬移百里之距。再更上一层,还有千里符,由大仙耗费自身飞渡千里之灵气所绘製而成,可谓万金难求。
大都护迎着晨光提韁绳,脑中不断模拟入郢的各种假设,从最佳,到最糟,从顺利接掌政权,到败退脱逃追杀,全部,仔细,一条条,按照智囊与幕僚们呈上的文书与日前反覆的讨论,一遍又一遍的排练、背诵、咀嚼。
连死亡,也都安排妥当。
没有人想死。
至少郢城四少这么认为。
大好的青春年华,数不完的珍奇艺宝,宝马镶车,美人佳酿,夏游明湖冬赏雪,人生,写满了恣意放纵,画满了任我翱游。
至少,柱国二房之子,张添睿,这么认为。
他嗜酒,在酒楼结交了嫌酒不够烈的王千觴后,便引为知己。之后两人又在聚宝坊,联手痛宰国公的私生子,杜钧安,事后两人来不及分赃,却被杜公子的狐朋狗友给痛殴一顿,波及了正在街上游玩的熊暮楚,两方廝打顿时成了叁方混战,结果却是孤身一人的熊暮楚,一拳一个,将所有人给放倒。
本该结仇的张、王、杜,顿时有了同仇敌愾的宗室武痴,但每每好不容易在街上堵到人,都没有一次打得过对方,这样来回两叁番后,单方面的斗殴,便从比拼拳脚到斗赌酒量,再到牌桌输赢,最后结为同好,共享郢城之乐。
这日,趴在酒桌上酣睡的酒豪,被窗外的喧嚣给吵醒,正巧晨曦映脸,于是便转身,将头埋入胳膊,昏沉再寝。
「好啊??别让人小瞧了??」「他奶奶的!你到底是谁?」「怎么比啊!」
张添睿不耐烦的皱眉,仍不愿睁眼,却是先开口:「小竹子,去把窗给关上??」
声低含糊难辨。
「今天你不??」「有没有胆啊?」「我看是你不敢。」
「吵死了。」张添睿终于起身,头痛难耐,摇摇晃晃,走至窗边一瞧,楼下聚眾争执,叁四人争得面红耳赤,外围一圈看热闹的也不时起哄。
「听好了,我这匹是东北买的宝驹,有白龙之名,别说内环,就是整个郢城,都没有比牠快的马。」
一位仰鼻视人的放荡子,身着青衫腰掛白玉,若不开口,定让人误以为是彬彬有礼的书生,怎知却口放狂言。
「笑死人,乡巴佬。」锦衣华衫的富公子拍了拍身旁的赤红骏马:「我这匹呢,人称奔驰猎??猎豹,一百六十匹马力,第一个弯,就让你看不见车,咳咳,马尾。」
放荡子愣了一下,摇头耻笑:「胡言乱语,是驴是马,比过就知晓。」
「你想怎么比?」另一位带着矮帽的胖公子笑问。
「看谁先绕内环一圈。」
「喔?」富公子和胖公子齐齐看向穿着淡黄劲装的青年。
「内环跑马?不怕被卫兵抓?」青年挑眉。
「嘿??」放荡子捧腹:「我的白龙肯定不会被抓??」
青年瞇起眼,犹豫片刻才道:「行。若你输了??」
「哈!」放荡子摇头:「不可能,若我真的输了,此生不再踏足郢城半步!」
「留下名来。」青年上下打量对方。
「听好了,爷爷我姓木,名水青,以后叫我木大爷。」
「噗??」富公子笑道:「我们是京郢四公子,熊公子是大哥,我呢,本公子姓王是二弟,这位杜公子是叁弟,还有一位昨晚喝多了,还没??」
「一大早的,吵死了。」
「啊,醒了,这位是张公子,四弟。」王公子看着推门而出的张公子介绍道,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唰声展开摇曳:「你若输了,还是可以进城,大楚首府嘛,我们很好客的,不过呢,以后你见到我们,都得喊爷爷。」
见木水青正要答应,杜公子赶紧抢话:「再赔我们一百两黄金。」
木水青张大嘴,左袖掏掏,右袖晃晃,最后从腰间捏出两颗碎银:「我只有两银。」
「行!」张公子摀着头立马答应,接着不顾杜公子反对,把他们全都给推出酒楼大门。
「滚远点,酒楼白日不待客,别碍着老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