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很明显是在嘲讽，兰凌霄转过身去，赵多娇也踮起脚往她身后看去，抽了一口凉气——是尤静绿。
  尤静绿身后跟着她那两个跟班，她们今天也有打扮，不过谁也比不上尤静绿。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鱼尾裙，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胸口的地方也开出一条斜斜的口子，劈出一片雪白，口子两边有黑色羽毛做点缀，两边的黑色更衬出她肌肤的白，白得刺人眼球。尤静绿围着一条黑色鸦羽披肩，黑色的长发全都往后梳，露出光洁的脑门，反倒更添几分美艳。她在同伴的陪伴下走过来，唇角的笑意是睥睨众生的高傲。
  老大一时没认出她，只是觉得来者不善，只手叉腰，站在兰凌霄旁，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瞪了一会儿，从记忆库里搜出尤静绿的脸，找到了她对应的身份。
  “这不是蒋洄他前女友吗？”老大向身后喊去，“喂！蒋洄！你的前女友，你来领走！”
  “呵呵。”蒋洄干笑两声，手放在口袋里，往后退了两步，笑得无奈，“呃我和她分……”
  “我和他分了手。”尤静绿干脆利落地说道，“就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她不等老大说什么，往兰凌霄旁边扫了两眼，“看样子你今晚好像很忙，是没有位置给我的了。”
  曹曦华倒吸一口气，捂住嘴，目光露出捕捉到什么劲爆八卦的兴奋。
  “哦哟~！”老大终于看出些端倪，叫了一声，拍了一下兰凌霄的肩膀，“搞了半天原来是你的桃花债。”
  兰凌霄挨了老大一记打，脖子一缩，刚刚还浪荡不羁的气质瞬间狼狈起来。
  老大一推，口吻嫌弃，“自己的桃花债自己搞定！”
  “哦……”兰凌霄老老实实应着，揉揉肩膀，上前面对尤静绿。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恢复先前的吊儿郎当。
  “何必这么说呢？”兰凌霄手放进口袋里，懒懒地笑道，“你明知道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这边，”她微微倾身向前，“永远有你的位置。”
  尤静绿的表情上一秒还没什么波动，下一秒唇角上扬，眼珠一转，手向前伸去。
  兰凌霄的手也拍过去，两人的手掌在空中发出击打声。尤静绿和兰凌霄相视一笑，兰凌霄微一用力，尤静绿被她一带，两人的肩膀碰撞在一起。
  她们两个靠在一起，兰凌霄笑着打量尤静绿，低声询问：“不生我的气了？”
  她注视着尤静绿的脸，尤静绿明显受用，唇角绽开笑意，笑意里有几分俏皮，却故意不去看她，口气还有几分傲娇：“我生过你的气吗？我怎么不知道？”说到最后，她眉眼一挑，对上兰凌霄的眼睛，像是在说：对啊，我就是赖皮，你能奈我何？
  兰凌霄也不放开她的手，两人肩头碰肩头，眼里只有对方，旁若无人地笑着。
  赵多娇的脸上满是不解，大大的不解——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吗？怎么她这个成年人一点都看不懂呢？
  她觉得她可能永远搞不懂尤静绿和兰凌霄的关系——她俩到底啥关系？
  先前她以为尤静绿和兰凌霄就是相识很多年的朋友关系，然而现在看来她俩又不止是朋友关系，她不禁往更深处去想，难道她们……
  她想到之前兰凌霄许多次言语里的暗示，脑里顿时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打了个激灵，再看到兰凌霄和尤静绿，她面上一红，赶紧将那些不健康的画面全都赶出脑海。
  阿弥陀佛，她都觉得对尤静绿不好意思了。
  尤静绿被兰凌霄哄高兴了，懒懒走了几步，看到赵多娇和蒋洄，最后目光落在蒋洄身上。蒋洄礼貌性地一笑，低头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一直都站在赵多娇的背后，尤静绿看在眼里，刻薄地翻了个白眼。她重重哼一声，那哼声里都是对蒋洄的不屑，路过赵多娇和蒋洄时，重点当然还是蒋洄，她做了个甩头发的动作，大步似流星，往别处走去。
  那两个跟班也是急急跟上去，路过蒋洄时，学着尤静绿的样子，那两个跟班齐齐甩了一把头发，落下两个重重的哼，就赶紧追上尤静绿。
  赵多娇看着她们的背影，她们的背影似乎都在表达她们的不屑，她知道她们这是在嫌弃蒋洄，一时为蒋洄不平，气上心头，忍不住皱眉道：“不用这样吧？”
  蒋洄听到她的愤慨，低头一笑，轻声说：“之前是我的问题……”
  他还想说什么，赵多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赶紧重重说道：“我没有在为你说话！”她还哼了一声，头甩到一旁去，故意装作不理他的模样。
  他们两个用的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蒋洄不再言语，只是低低一笑。
  南宫景望着尤静绿和跟班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再一回头，看到赵多娇寝室里那六个风格迥异的女生，他抚摸下巴，做深思状。
  “以前没发现，今天一看……”
  郑楠听见了，问道：“咋啦？”
  南宫景一低头，并未觉得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有多大的问题，“你们寝室几个，除了阿娇，身材都好有料，阿娇就比较……”
  今晚除了兰凌霄，其他人穿的都是露肩礼服，南宫景在接连见识过一片雪白的波涛汹涌以后，忍不住比较了一番。
  可是郑楠一听，却是本能厌恶地皱起眉，发出一声厌弃的“恶——！”
  赵多娇和他们在一起，自然听到南宫景有关她们身材的讨论，她也反感的叫了一声，瞪了南宫景一眼，又瞪了蒋洄一眼，仿佛这朋友是他的，就归他负责。
  蒋洄忍不住要开口，“阿娇她……”
  他还未说什么，却听见一个跺脚声，随之而来的是赵多娇瞪了他一眼，仿佛他敢说什么——尽管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好像已经笃定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传来制止性的眼神。
  蒋洄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他没必要让他们的关系再雪上加霜。这如薄冰般的关系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摧残。他谨小慎微地闭上嘴，跟着赵多娇瞪一眼南宫景，做了个“看！你把人惹毛了”的手势。
  南宫景一脸莫名其妙，“干什么，我实话实说而已？”
  此时郑楠开了口：“我觉得你有点恶心。”
  蒋洄适时送上轻微的鼓掌声，似乎是很感谢郑楠说出他的心声。
  南宫景更觉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儿啊？！我是在夸你们啊，夸你们身材好啊！虽然没说阿娇好……”
  这时，两道如刀片般威胁性的眼神嗖嗖射来，南宫景怀疑，要是他再敢发表对赵多娇身材不好的看法，那两个人会让他当场毙命。
  “我觉得你这样评价女孩身材很随便，让我觉得有点恶心。”郑楠坦率说出心里的想法。
  “阿娇不高兴也就算了，”又是那两道凶恶的目光，南宫景抿了抿嘴，“但是我也夸你们其他人了，你也在内啊，你有什么好恶心的。”他抗议似的说。
  “但是你就这么随便品评别人的身材，合适吗？”郑楠如实说出心中想法。
  “但是我在夸你们哎！”南宫景强调，“现在夸女孩子的身材都不可以了吗？”
  郑楠说：“可是你这样随随便便评价别人身材，难道别人好端端的，突然评价起你和蒋洄赵迪伟的身材，你会高兴吗？”
  “如果别人是把我和他们一起夸，”南宫景振振有词，“我肯定会带着感谢的心情并礼貌性地说一声‘Thank you！’”
  郑楠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整理不出个有用的思路，她急忙向旁边的大小姐求助。大小姐正和兰凌霄老大聊天，注意着中央的动静，也没漏听郑楠和南宫景的争执。一收到郑楠的求助，大小姐立刻接上。
  她嫣然一笑，开口就是嗲嗲的口气。
  “南宫，看得出来，你今天也打扮了，穿了西装哦~？看着好帅哦~~”
  南宫景被大小姐这么一夸，有些飘飘然，正找不着北，却听见大小姐下一句是：
  “你今天这么好看，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想上了你啊！”
  这一下，南宫景脸色大变，他着急忙慌地说：“啊啊啊啊啊你不要乱说啊你！”
  大小姐耸了耸肩，一脸轻松。
  郑楠围观着他们的对话，却更加糊涂，“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只是夸他被男人上就有这反应，这其中的差别是？”
  南宫景连着嘘嘘两声，几近于央求：“拜托你别再乱说了。”
  大小姐眼神飘出去，表演台上已经响起了乐曲声，她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已经随着乐曲声荡漾开。她随口道：“凝视与被凝视，主体和客体……算了，现在我没心情和你说这个，你自己慢慢悟吧。”
  郑楠两手一摊，问号更多。
  表演团已经开始奏响舞曲的前奏，许多人站在舞池的边缘，还在犹豫不定。老大和兰凌霄当先一步，兰凌霄托起老大的手臂，两人面色正经，相协踏入舞池——赵多娇拼命忍住笑，怎么说呢，这两人乍一看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外表很合适，服装很合适，连神情也挑不出错。但赵多娇一想到她们平时的作风，再看到那两人紧绷着脸，一想到她们是自己的室友，她的唇角就怪异地想要扬起。
  那边厢，老大和兰凌霄已经占据舞池的最中央相对而站，两个人跟着演奏的乐曲，踮起脚尖，各自穿的皮鞋高跟鞋踩着地板摩擦，摩擦。曹曦华看着她们已经跳起舞来，也按捺不住了。
  她先找上的赵多娇。
  “阿娇，阿娇，”她嘴上这么喊，偷偷瞥一眼站在一旁的蒋洄，“阿娇，”她抿唇微笑，“你觉得我今晚怎么样？”
  赵多娇没错过曹曦华的小动作，也知道曹曦华的意思，她瞥了蒋洄一眼，蒋洄也在看她，那张俊气的脸紧紧绷住，似乎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至关重要。
  她的眼睛慌乱下落，不敢看蒋洄。她低下头，看了看曹曦华，挤出一个微笑。
  “很好看，你今天真的很好看。”她用尽气力送上赞美。
  她呼吸急促，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又看了一眼蒋洄，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赵多娇心里一紧，她慌忙躲开他的眼睛，抓牢裙摆，提起一口气。
  “你、你今天看起来和蒋洄真的好配！”她盯牢曹曦华的眼睛，说道。
  果然，曹曦华嘴唇抿开羞涩的笑意。
  大小姐已经挽上赵迪伟的手，他们两个已经准备踏进舞池，不想听见赵多娇这句话，大小姐惊讶之下一个回头，正对上郑楠的眼睛，已经有男生大着胆子过来邀请郑楠跳舞，她手都放上人家的手心，闻言惊讶地转过头，长发都要飞起来。大小姐回头之余，步子已经迈了出去，结果正面撞上一个人。疼痛使她回神，她迎面看去，是原本一脸春风得意打算挽着她走进舞池的赵迪伟，他也是满目震惊。
  在场听到这句话的四个人心里同时生起一个想法：他们又是没跟上哪个版本？！
  大小姐已经大体搞明白赵多娇这阵子为什么避着蒋洄，但困惑却更多，她看向郑楠的眼睛里不住发出信号：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郑楠也是默默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她也不知道啊！
  “阿娇，”曹曦华握住赵多娇的手，一脸感激，“谢谢你！”她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蒋洄没有动，没有说话，目光闪动着，只盯着赵多娇看。他似陡然生出一股决意，不想局面变得更加被动，他微微张开唇，像是要说什么。
  “南宫！”赵多娇怕还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急忙挽上南宫景的手臂，“我们去跳舞吧！”
  “走走走！”她故意大声说，用力拉住南宫景的手臂，坚定地朝舞池走去。
  南宫景意外地挑起眉，这发展倒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南宫景还理不出个头绪，不过两条腿已经自动跟着赵多娇走。他走过蒋洄身边，看到蒋洄面露无奈。南宫景还挺同情蒋洄的，用眼神拍了拍蒋洄的肩膀——对不起了，哥们儿！
  话是这么说，其实南宫景心里并无多少愧疚——他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虽说感觉挺对不起蒋洄，但是要南宫景在蒋洄和有人邀请跳第一支舞之间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犹豫半秒都是对不起自己。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没想到今晚还能有这好事，眼看着他不用再等哪个姑娘邀约，第一支舞也不会落空，南宫景果断抛下不必要的愧意，乐呵呵地任由赵多娇拉着他的手臂走进舞池。
  蒋洄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多娇带着南宫景离开，那嘴张着，生生被逼着咽下未说的话语。
  然而他能怎么办呢？
  他一低头，曹曦华已经双手举起圣诞老人的牌子，满眼期待，眼睛一眨一眨。
  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就只有暗暗叹了口气，礼貌地一笑，弯下腰，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