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片与白开水(下):白开水
作者:
羊肉铺子 更新:2025-08-18 12:50 字数:7124
就在谢翎之跟亲爹继母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谢姝妤这边也并不好过。
她正在家里,为弟弟庆祝生日。
饭桌上摆有叁盘热气腾腾的炒菜,中心放着个圆圆的黄色维尼熊蛋糕,顶头趴着个粉红色小猪皮杰,蛋糕还没插上蜡烛,因为顾岚菜没做完。
谢姝妤坐在桌子一侧,听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手拿一根筷子慢慢搅和自己水杯里的热白开,间或瞅一眼她旁边椅子上,跟有多动症似的不安分晃来晃去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她的弟弟,既不是她亲弟弟也不是她哪个表堂的弟弟,从当下处境来讲,应该勉强可以称作她的继弟。
他叫梁智,是梁一乔的儿子,今天是他的六周岁生日。
梁一乔去年因出轨跟妻子离了婚,净身出户,除了儿子以外什么都没能带走,现在跟顾岚一样住在一间出租屋。而他跟顾岚的相遇,正是起因于梁智发烧,他带儿子去附近诊所打针。
两人在那里相遇,随后的发展自不必多说——两个叁十多的成熟男女,男俊女美,一个alpha一个omega,又都单亲带娃,共同话题简直不要太多;再加上梁一乔不仅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说话待客也十足的诙谐幽默,跟顾岚加上联系方式开始暧昧后,他那叁十加年龄向专供的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输出,没多久就成功俘获了顾岚的芳心。
碍于目前都住在狭小的出租屋,所以顾岚和梁一乔暂时没有同居,只是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时不时去对方家做做客,一做就是一晚上。
谢姝妤不是很喜欢梁一乔来家里做客。看到妈妈跟那个男人亲密互动,她只觉得无比怪异。
妈妈在她眼里一直是优雅成熟的形象,灯塔般支撑引领她生活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妈妈,如今却会坐在那个男人的腿上,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
这让年仅十一岁的谢姝妤有些不安,也有些难以接受。
但迄今为止,她对梁一乔倒没别的什么坏印象,毕竟梁一乔除了第一次来她家时送了她个小马公仔外,他们再没有过别的交流。
非要说的话,她也只是有些害怕和排斥……因为他突然闯入她和妈妈的生活,也因为那天晚上,他突兀开门,看到了她洗完澡后近乎赤裸的身体。
谢姝妤尽量不去回忆那些黑暗的画面,也不去看坐在她对面、貌似在望着她的梁一乔,专心致志用筷子搅和杯里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加快放凉的进程——她刚才口渴,厨房水壶里的水又喝完了,妈妈就给她倒了一杯刚烧开的,让她凉凉再喝。
梁智拿了辆小玩具车在饭桌上玩,往后拉出一段距离,一松手,小车便嗖的冲出去,冲到桌边时又被他的手掌拦截住。
梁智不亦乐乎地玩了好几个来回,兴头上来了,便没注意准头。
再一次倒车后松手,小车蓦地偏航,笔直窜向谢姝妤的水杯,擦过杯子侧方后直奔桌边而去,眼看就要掉地。
谢姝妤眼皮一跳,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小车。然而梁智反射弧不如她,大叫一声:“啊!我的车!”便猛得扑过去抓车,手掌一下撑在谢姝妤拿筷子的胳膊上。
哗啦——
啪嚓!
“啊!”玻璃杯骤然打翻,一大半开水都洒到了谢姝妤腿上。好在谢姝妤穿的是半裤才没直接接触到皮肤,可她还是被烫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揪着裤子不断往下抖水。
跟她一起尖叫的还有梁智,梁智侧脸和眼睛都溅到了热水,整个人咚的翻倒在湿漉漉的瓷砖上,放声哭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脸用力搓来搓去。
原本平静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梁一乔赶紧把梁智从地上抱起来,厨房里做饭的顾岚也慌忙放下锅铲跑了出来,“怎么了?什么东西摔了?”
谢姝妤被梁一乔高挺的身量挡住了,顾岚没能马上看到,她率先注意到梁一乔抱着放声大哭的梁智站在桌边,于是快步上前问,“小智怎么哭了?摔着哪儿了?”
梁一乔微微皱眉,带着安抚意味道:“没事没事,刚才小智玩玩具不小心玩掉地上了,他去捡的时候碰洒了姝妤的水杯,可能有点烫着……”
顾岚闻言,立马拉开梁智的手察看情况,得到关心的梁智委屈大喊:“我胳膊也疼,有玻璃扎着了——”
两人又手忙脚乱地拉开他袖子检查。
谢姝妤站在一边,抖搂裤子的手缓缓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前方紧密相贴的“一家叁口”。
明明她也被烫到了。
明明是梁智弄翻的水杯。
明明热水大半都浇在了她腿上。
为什么没人关心她?……就连妈妈都没看她一眼。
大腿上还在传来阵阵灼痛,然而那痛楚再强烈,也敌不过谢姝妤此时心里的难过和失落。
根本没人在乎她。
谢姝妤什么都没说,沉默转过身,独自回了房间。
注意到她的离去,顾岚这才将目光移向她,“姝妤你去哪?”
“回房间。”谢姝妤消沉应道。
“你回房间干嘛呀?你刚才有没有被烫到?”
谢姝妤穿的是黑裤子,顾岚有点近视,看不出裤子上有没有水渍。
“……没有。我就是想回去。”
谢姝妤瘪着嘴,忍着眼泪倔强地说完,然后把卧室门关上。
厨房里,顾岚和梁一乔面面相觑,顾岚想去看看谢姝妤,奈何梁智哭得天崩地裂,好像不立马接受治疗就会皮肤溃烂一样,她没办法,只好拿上钥匙,从梁一乔怀里接过梁智:“小智给我吧,我带他去诊所涂点药。”
梁一乔善解人意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很快就回来了,你帮我把地上收拾收拾吧。”
“也行。”
顾岚带梁智换上鞋,出了门。
听到客厅传来防盗门关上的声音,谢姝妤禁不住更难受了。
妈妈就这么走了。
都不过来看她一眼。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谢姝妤抬手擦几下眼睛,把裤子脱下来,坠在脚踝,低头看自己的腿。
红了一大片,不过好歹没起泡。
放着晾会吧。
谢姝妤坐在床边泪眼朦胧地落寞着,却听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梁一乔的嗓音:
“小妤,你没事吧?”
话音进行到一半,房间门便被推了开来,谢姝妤倏地转头,发现梁一乔竟然站在门口,往这边看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成了她往后七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见到梁一乔的刹那,谢姝妤急忙要提上裤子,“没事、我没事。”
梁一乔扶着门把,盯着那双洁白光滑的细腿出神一瞬,眼神微妙地变了变。
怕露出内裤,谢姝妤也不敢从床上站起来,只能坐着慌里慌张地穿裤子。然而没等裤子完全提上,身边便紧挨着坐下一个高大的身躯。
梁一乔一只手放在她腿上,拦住了她继续提裤子的动作,音调带着点惊讶:“呀,腿上这是怎么了?你刚才也烫到啦?”
谢姝妤迷茫又惶恐地抬头看他。
她还没穿好裤子,叔叔怎么能进来呢?
谢姝妤才十一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的。但她想,梁叔叔是长辈,长辈比她明事理,见得也比她多,可能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她烫着了,梁叔叔应该只是在担心她。
谢姝妤低下头,松开裤腰,局促地抓着衣摆往下拉,试图遮挡内裤,“有……有点。”
“那怎么不跟妈妈和叔叔说呢?”梁一乔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背,脸离她更近了些,“是不是妈妈和叔叔只关心小智,让你不开心了,所以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
分明是关怀的语气,谢姝妤却莫名地感到别扭——梁叔叔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亲近?他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这么好……
“没有,我没有生气。”
谢姝妤轻微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跟梁一乔减少接触面。他的触碰、还有他身上离近了后愈发浓郁的男性气味都让她很不舒服。然而她刚动,梁一乔搭在她背上的手便朝前一伸,搂住了她的腰。
“别动。”梁一乔这时态度还很和善,手却彻底脱下了她的裤子,“叔叔帮你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哪烫到了。”
谢姝妤这下终于慌了,她蜷着身子努力往边上躲,使劲摇头:“不用!没有别的地方了!”
搭在她腰腿上的手霍地加了力,梁一乔脸上的笑沉下去,将她死死摁在怀里,开始拉她的短袖上衣,“没事,别怕,叔叔就帮你看看……”
“不要!!”谢姝妤抓着自己的衣服,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不要,不要,叔叔不要这样……求你了……”惊恐太过,又完全无法跟梁一乔的力气抗衡,谢姝妤哀求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
她弱小的反抗与哭喊显然激起了梁一乔更深的兽性,梁一乔喘着粗气,一个用力将她双手反剪到背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那对细弱的胳膊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声响,谢姝妤登时疼得脸都白了,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双重作用下,她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量,一下从梁一乔的桎梏里挣了出来,迈腿就往外跑,“救命!救……啊——!”
头发陡地被一股巨力抓住,生生把她拖回了床上,接着便是一耳光抽了下来!
“闭嘴!!”
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灰黑色。
连窗外的蝉鸣都渺远到不甚清晰。
谢姝妤两手抱着脑袋,战战地弓着身子,感受衣服被扒掉后传来的凉意、梁一乔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以及肩头痛彻心扉的啃咬感。
她绝望地哽咽着,开始反思自己今天都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不知道梁一乔在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好害怕,也好疼。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在梁一乔将手伸向她的内裤时,谢姝妤终于忍不住了,恐惧而又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啊啊啊!!救命!!妈妈——哥哥——救救我——!”
砰!
“滚开!!”
房间门被猛得踹开,破裂的耳膜传入谢翎之暴怒的吼声,下一秒梁一乔的重量霍然从她身上消失。
谢姝妤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呆愣两秒,捂着失去知觉的左脸从床上爬起来。左眼还没法视物,蒙着泪雾的右眼只模糊瞧见谢翎之在跟梁一乔拼了命地厮打,缠斗间椅子轰然倒地,书桌上的课本也掉得到处都是。
——谢翎之是有妈妈家钥匙的,谢姝妤知道,但她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及时地赶到,救了她。
谢姝妤眼眶一热,一瞬间哭得更凶。
她没有跑,她不会丢下谢翎之跑的,而且在她眼里哥哥无所不能,她相信谢翎之一定能把梁一乔赶跑。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尽管谢翎之打小就开始学搏击和散打,但毕竟才十二岁,变声期都没到,身体根本没长开,跟叁十多岁各个方面都发育成熟的梁一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梁一乔最初因为有人闯入而慌张失措了一阵,短暂落了下风,随后发现冲进来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顿时又恶从胆边生,几下将谢翎之反制住,拳脚生风地往他身上招呼。
谢翎之额头嘴角都流出了血丝,眸光却更加猩红狠戾,他瞥一眼床上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的谢姝妤,伸手紧紧揪住梁一乔的衣服,咬着溢血的牙根奋力反抗,“你敢欺负我妹妹……我杀了你……”
梁一乔被这小崽子的眼神震得肝胆颤了颤,随即怒火冲天地挥起拳头,砸在谢翎之脸上,“杀了我?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挺会说大话!”
谢姝妤本来在床上瑟瑟发抖着不知该怎么办,眼见谢翎之被打得流了血,心里一多半的惧怕立时变为恼怒。她视线在地上迅速搜罗一圈,冲下床拿起一把裁纸剪刀,对准梁一乔的肩膀便扎了下去,“去死吧你!不许打我哥!”
——她清楚其实对准脖颈会更有用些,但她没胆子,不敢杀人。
“操!”梁一乔骂了句脏,一刹那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反手抓住谢姝妤的手腕把她晃倒在地,夺过剪刀,一下扎进她裸露的大腿根。
谢姝妤凄厉地尖叫出声,同一时间谢翎之抓到掉到地上的台灯,猛然朝梁一乔脑袋砸去!
咚!
一声闷响,梁一乔捂着头缓缓跌倒下去,满脸痛苦地嘶气呻吟。
谢翎之抓着台灯又给他补了几下子,直到台灯断成两截、梁一乔也没了动静,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转头查看谢姝妤的情况。
谢姝妤惨白着脸躺倒在地上,腿根伤处汩汩流血,皮肤都泛着冷。
她身下那大滩刺目的血迹令谢翎之心头猝然一跳,谢翎之使劲晃她两下,颤着嗓子让她尽量保持清醒,“姝妤……姝妤你别闭眼……坚持一下,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他捡起地上那件短袖,呲啦几下撕成数段,抖着手把谢姝妤流血的腿根绑起来,又从衣柜里扒出一件大衣,把她赤裸的身体裹住,抱着她就往外跑。
顾岚租的这间房子在五楼,平时不算多高的高度在此时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谢翎之抱着谢姝妤一层层往下跑,受伤的身体几次平衡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就在他跑到二楼,楼道口的光芒近在眼前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
谢翎之心下一凛,当即便要加快步伐,然而下一刻就被人自背后踹倒,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后背砰的撞到墙壁上,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谢姝妤也摔在他身边,大衣滑落,露出她雪白却遍体鳞伤的胴体,她却连拉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一乔气喘吁吁地走下楼梯,头发散乱,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他一手抓着谢姝妤一条胳膊,一手揪着谢翎之的后领,拖着两人返回楼上,“妈的……两个小犊子……还跑?往哪跑?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们两个不可……”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梁一乔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但他明白,他绝对不能放这两个小崽子走,要是让他们跑出去,他保准得蹲局子。
总而言之,先把他们带回去,后续怎么办再……
谢翎之伸出爪子,噗呲刺进梁一乔的手臂,五指一收便是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迸射四溅。
“啊啊!!”梁一乔惨叫一声,陡地松了手,谢翎之趁势又抓住他的小腿,往下一剌,刮掉他整条小腿将近一半的皮肉。
梁一乔目眦欲裂地跌在楼梯上,反身一脚将谢翎之踹下去,离他远远的,谢翎之却又立刻爬了上来,想把谢姝妤从他手里救出来。
梁一乔满脸是汗地粗喘几口气,眼珠一转,拎起谢姝妤一把甩向谢翎之,“你想要这小贱人是吧?行,拿走吧!”
半昏迷状态的谢姝妤撞在谢翎之身上,再次跟他一道滚下楼梯。
骨头快摔散架的疼痛令谢姝妤恢复了些许清醒,她努力仰起头,看向谢翎之的方向,发现他倒在地上,正被梁一乔以要命的力道拳打脚踢着,每次试图起来都会被摁着脑袋压下去。
谢姝妤无声地流着泪,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无望,她甚至觉得她和谢翎之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还有点力气,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向离她最近的一扇防盗门,握拳拼命地敲,“救命……有人吗……求求你……救救我们……”
后来,谢姝妤回想起这段经历,恍然觉悟她不过是在白费力气——就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如果那层楼里有人,也愿意帮他们,那早就出来了,哪用得着她去敲门。
她也经常想,如果她当时喊的不是“救命”,而是“着火了”,会不会就有人冲出来,打断那场暴行?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就如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
谢姝妤没能喊上几声,便被梁一乔揪着头发从防盗门前拖走,甩在楼梯上,然后又是一耳光抽了下来。
谢姝妤歪倒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皙白肌肤刻出道道灰印,刚恢复几分清明的左眼登时又肿胀得睁不开,左耳也嗡的一声,半分声音都听不见。
梁一乔这时候大抵已经没了泄欲的劲头,只想用她泄愤,于是殴打仿如雨点般重重落了下来,谢姝妤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抽噎嘶喊都细微得听不清。
一具暖热的身体忽而覆了上来,两扇羽翅护在她身侧,替她挡住梁一乔的攻击。
“ ……哦?原来是鸟啊。”梁一乔喘着气停下动作,“难怪爪子那么利呢。”他抓住谢翎之一只翅膀,想把他拽下去,可谢翎之死死抱着谢姝妤不肯松手。
梁一乔啧了声,把那只翅膀拉直对着肱骨一脚踩下去!
“松手!松手!”
咔嚓。
肱骨断裂的刹那,谢翎之脑子一空,瞬息的空白之后便是直冲颅顶的剧痛。
他几乎要疼疯了,却愣是咬着牙没叫,疼痛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翻身抓住梁一乔的手腕,奋力一拽,劈手一把抓瞎了他的左眼!
“啊啊啊——!!!”
梁一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痛苦打滚,谢翎之趁机抱起谢姝妤,一瘸一拐走下楼梯,捞起大衣给她包好,再度跑下去。
跑出了楼道。
午后的天空阳光正盛,柏油路被烤得油亮,马路上没多少行人,大多都在家中或办公地点午休,迎面走来寥寥几个路人,见了他们的情状,纷纷往两侧避开。
谢翎之拖着残断的翅膀,抱着谢姝妤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即使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般喊着疼都不曾放慢半点,好似脚步放缓一秒,都会被死神的镰刀追上,把他和姝妤的生命一同收割走。
谢姝妤气息微弱地蜷在他怀里,太阳光线刺得她左眼热痛,她颤手遮住左脸,发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手背上。
她抬睫,轻弱地说:“哥哥……你在流血……”
谢翎之呼了两口气,才提起力气,笑着回应她:“没事,小伤……一会就好了。”
谢姝妤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但她现在愿意相信他。
她静了会,感知到谢翎之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而且一侧高,一侧低。
“哥哥,你胳膊受伤了吗?”
“胳膊?……有一点吧,不过问题也不大。”
谢翎之手臂受的伤确实不严重,只是翅膀肱骨连接着臂膀神经,断骨的痛也传递到了他手臂上。
他深深提气,竭力忽略那彻骨的痛楚,将谢姝妤往上掂了掂,让她平稳地靠在他怀里。
谢姝妤瞳孔发散,呆滞地望着他下颌轮廓,说:“哥哥,我刚才好害怕,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死了……”
“别瞎说,怎么会。”谢翎之抱紧她,嘴角提了提,扯出一个大大的、和平常一样散漫又不正经的笑,“有哥哥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谢姝妤怔怔片刻,鼻尖一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闷闷地哭了出来。
对。
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失聪的左耳露在外面,隐约听到谢翎之忽然说了句什么,她没能听清内容,只感觉他们进了一个很凉快的地方,人声闹哄哄的,然后谢翎之终于停了下来,跪坐在了地上。
他们到警察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