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伸出手，却没接过。
  因为她的目光，已经越过柜台，落在登机口处——
  队伍最后那个身影。
  少年站在那里，穿着简单，面无表情，黑色帽檐压低，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双冷静而沉稳的蓝色眼睛。
  夏夏的呼吸骤然停住，仿佛那双蓝色的眼睛已经伸了过来，狠狠勒住了她的喉咙。
  “女士，请拿好您的新登机牌。”工作人员再次将登机牌递向前。
  同时，蓝眼睛少年已大步朝她走来。
  亚罗一只手自然地接过那张临时打印出来的登机牌，另一只手搭上夏夏的背包，一把扯到自己肩上。
  夏夏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亚罗就已经走了。
  “站住。”
  亚罗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球鞋。
  “你为什么拿她的东西？你们认识吗？”
  夏夏刚追了两步，就听见前面两个差不多高的少年起了冲突。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看向那个刚才还帮她换钱的少年，“你的登机口不是在另一边吗？”
  “我看他一直跟着你。”
  白T恤少年盯着亚罗，从换钱后这小子就像鬼一样在女孩身后跟着，他不客气发问：“你是小偷？想偷她东西？还是看她漂亮，偷拍跟踪狂？”
  亚罗不语，转身就走。
  “喂！我说你站住！”
  蓝眼睛的少年歪头看向那只拽着自己包带的手，下一秒抬头对夏夏说：
  “坤哥不让你乱跑。”
  夏夏原地站住，一瞬间垂下眼，“是他让你监视我吗？”
  几人之间沉默下来，只剩机场寻人广播在头顶回响，反复循环着。
  “请搭乘前往墨尔本TG461航班的周夏夏旅客尽快前往登机口，航班即将关闭登机通道……”
  广播不停放着，白T恤少年显然有些急了，女孩只知道低着头，也不说话，他又看向亚罗，语气更凶了几分：
  “喂，把包还给她！你这样是抢劫知道吗？我要报警了！”
  亚罗冰冷的眼睛落在白衣少年身上，几秒后，才缓缓将肩上的包卸下来，递还给夏夏。
  夏夏夹在两人中间，知道就算这样僵持下去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这个帮自己换钱的好心人。
  登机口缓缓关闭，她最终还是把包接了过来。
  她吸了口气，朝白T少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我订错了票……我，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再见。”
  “哎——”
  白T恤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哽住，只能看着女孩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中，拳头不自觉地在身侧攥紧。
  ……
  “坤哥，人带回来了。”
  阿耀推门进来，低声道。
  周寅坤夹着烟，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边的人先一步猛地站了起来，手控制不住抖动着。
  为了不让旧派那边趁虚而入，新派这边锁死了艾登被杀的消息，新派也暂时由艾登弟弟艾隆接管，而之前一直下落不明的凶手也终于被抓了回来。
  “走，去看看。”周寅坤起身，朝艾隆微微抬下巴，示意阿耀带路。
  牢房里，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被几个人拳打脚踢。
  “他妈的！”
  有人猛地朝他脑袋踹了一脚，“杀了我大哥，还敢嬉皮笑脸的。”
  地上的人勉强抬起头，即使鼻青脸肿，仍习惯性地舔了舔后槽牙，不屑地笑着。
  另一人走近，手中匕首转了一圈，挑起他衣领，露出脖颈下的编号纹身和手腕上的戒指枪，正对应他们给老大艾登提供的情报——
  眼前这人，就隶属旧派雇佣的那支俄国退役特工组织。
  “我他妈弄死你！”刀尖直直朝他脸刺去。
  “都让开。”
  前方一声低喝，众人回头，见是艾隆带着人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
  艾隆回头看向周寅坤，“多谢。”
  他虽和艾登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就兄弟相称，艾登不在乎他街头混子的出身，在新派成立初期就将他提为二把手，如今艾登死于旧派暗算，他誓要血债血偿。
  艾隆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对方正满眼杀意地瞪着他。
  “隆哥，让他吃点苦头，别便宜他。”旁边人舔着刀子。
  艾隆看着他那双充满杀意的眼，夺起刀就要朝男人的眼球扎下去。
  “别急。”
  周寅坤慢悠悠地笑了声，嗓音低沉。
  “我得先算清我俩的事，算好了你们随意。”
  见周寅坤这么说，艾隆点头，毕竟人是他帮着抓回来的，艾隆带着人退出，牢房里只剩下周寅坤、阿耀，以及那名被打得气喘吁吁的特工。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周寅坤离地上的人越来越近。
  “这眼珠子，挖了多可惜。”周寅坤歪头欣赏着男人眼里的怒意。
  地上的人目光阴鸷，从一进门，他就恨不得隔着前面的人把周寅坤给烧穿了，不，其实更早的时候，他就想杀了眼前这人。
  “周寅坤，人我可给你杀了，现在什么意思？”
  “别误会。”周寅坤走上前，踢了踢他那半截断腿，“我总得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你自己跑不快，怪谁呢？”
  地上这人正是他从高加索老巢中抓回来的那个坐在主位上的断腿特工。
  “那戏演完了，也该放我走了吧。”
  他双手还被反绑，只能靠着那条好腿挣扎着站起身，又扫一眼四周，这是新派的伊朗基地，到处是守卫，叁个人想正大光明走出去，绝无可能。
  “外面这么多人，咱们怎么出去？”特工抬起两只手，擦了擦鼻血。
  “别操没用的心。”周寅坤嗤笑，“活还没干完呢。”
  那人眉头一紧，眼角余光察觉到身边的动作，阿耀抬着手臂，一把黑色手枪稳稳指向自己。
  “周寅坤，你要杀谁我们都杀了，还有什么事非得用这把枪对着我？”
  周寅坤不紧不慢地坐下，眼神落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
  “你们这把枪，用起来的确顺手。”
  明面上他不方便处理的脏活，交给他们确实省心。
  “不过我想把这枪上的名字换成自己的。”
  看着对方脸色微变，周寅坤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两下，“还不明白？那我再说具体点。”
  “既然你们是自己接的单，那你说说，怎么就你有双千里眼，成天待在窝里还能一眼认出我是谁？”
  对方顿时愣住，那次任务确实是他亲自点的名，把几个人派过去处理掉这个被挂在暗网上通缉的亚洲人。
  他早年腿伤严重，被迫退居后方，负责基地内的资源分配与任务规划，组织一共五个元老，实际能调动退役特工的，只有他们几个，接了单子也是他们拿大头，底下的佣兵不过是吃工资的马仔。
  他本以为周寅坤杀掉那几个打手恩怨能就此结束，甚至还想着后续两人继续合作赚钱——
  没想到周寅坤从一开始盯的，就是坐在后排下命令的他。
  他以为自己骗过去了，结果是被周寅坤算记着当棋子，一步步骗到这儿，亲手送给新派的人头祭品。
  喉结微动，刚想说什么，阿耀却先一步上前，一枪顶在他眉心。
  “砰——”
  门外的人冲进来，只见一个人直挺挺跪在地上，眉心一枪穿孔，血泊迅速扩散。
  周寅坤迈步走出牢房，途经艾隆，语气平淡：
  “脾气急，失手了。”
  “艾登的事，节哀。”
  夜色中，返回阿富汗的直升机已在起飞，数架武装直升机升空护航，将那架黑色指挥机拱卫在中央。
  他早有准备，若俄国佬临阵反水，他就一道杀了，顺便清洗新派直接接管，没想到还省下了不少火药钱。
  直升机稳稳飞走，阿耀给周寅坤递上干净的换装。
  “旧派那边什么情况。”男人问。
  “还没找到。”
  旧派涉及人口与器官交易，结构复杂，几个骨干的命还得留着，不像新派毒品这边，大不了直接换人控场。
  就是这帮俄国佬办事不利，旧派那边竟然跑了一个。
  “不急，等他想死的时候，自己就会冒出头。”男人随手接过衬衣换上。
  阿耀点头，比起旧派，他更担心今晚这一枪放出去，其他几名主谋会狗急跳墙来报仇，虽然坤哥已经几天前就事先安排亚罗暗中保护好夏夏，却没对自己加强防范。
  “坤哥，目前未能锁定其他几名主谋的行踪，身边要不要多加些人手？”
  周寅坤的衬衣只随意扣了几个扣子，此刻领口大开着，“不用。”
  “让亚罗看好周夏夏。”
  如今艾登已死，罪责顺利栽在旧派头上，老韩负责对接的亚欧运输线也推进迅速，等源头彻底落入手中，新旧两派赖以为生的通道就能被他们一举封锁。
  到那时，土耳其通往欧洲的口子，也将尽数掌控在自己手里。
  阿耀微微低头，一切顺利进行，但坤哥神情却显然不悦，大概是因为周夏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