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灵缺点很多，容易忘形是其中之一。
  四十分钟前，还想做个清醒的无欲无求的端庄小仙女，此刻，她抬起屁股跨坐在雷竟腿上，蛮横地扯他领带，眼睛盯住下嘴唇，被她咬破了，正有血丝渗出来。
  “你管这叫补偿？糊弄谁呢。”她将领带收得更紧，其实是往乳房那里拉，火被他点着了，急需哺育点儿什么。
  两团火种从雪峰燎上来，刮她一眼，越过肩膀，在她身后定格。
  “现在好像不合时宜。”一只手把她的领口提上去，遮掩诱惑。
  “我管你合不合时宜，你点的火就得给我灭了。”
  “叔叔——。”
  灭火成功！
  柯灵庆幸她背对着卧室方向，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大半夜跪在沙发上的行为，从天幸的视角，一定会以为她跪着。
  她死瞪着雷竟，等他给出解释，他若无其事接住她的眼刀，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血迹，就再不张嘴，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真是可恶，柯灵没时间和他拉扯，松了领带，从他腿上滑下来，边整理衣服边琢磨骗小孩的话术。
  “叔叔眼睛里进虫子了，姐姐帮忙拿出来。”
  万能的理由，很烂，骗小孩大概够用。
  天幸信没信，柯灵不清楚，因为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在凌晨两点四十叁分。
  很不合时宜。
  方存不知从哪儿，还能从哪儿，肯定是雷天宇那儿得到她的电话，成天打电话约她，被她拉黑，今天又换个号码，话筒里吵吵嚷嚷，方存提高嗓门盖过喧闹的背景音，问她睡没睡，没睡的话，一块喝点儿。
  柯灵想骂他有病，大半夜打电话约女的喝酒，抬眼发现雷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拉起天幸进了卧室，突然想试试他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他们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虽然他们热吻，摸索彼此身体，甚至心动，名义上却从没更近一步，而且，她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心动，还是单纯借补偿她的借口满足个人生理需求。
  之前无所谓，现在她非常介意，阁楼上的照片让她想起那次咖啡占卜，她和雷竟之间或许真的存在某种命运相交的可能，再不甘心一头热，也不仅限于肉体上的满足了，至少在做爱时身心都得给她。
  她没像前几次那样秒挂电话，这让方存看到希望，被酒刺激得嗓门很高，问她具体地址要过来接她。
  柯灵还在设想怎样才能摸出雷竟的心态，她没试探过男人，向来想要就要，是谁说的，吃醋是心动的信号，她已经开始为那些假想的其他女人吃醋，可她怎样才能知道他会不会为她吃醋。
  “今天不方便，放假再约。”
  今年中秋和国庆只差一天，柯灵没排到班，昨天雷天宇还邀请她去山庄过中秋节，特别强调是奶奶让打的电话，她还没确定去不去。
  方存又说了什么柯灵没听进去，因为雷竟看都不看她，抱起天幸拎着书包走到大门口，出门时还说：“不打搅你了。”
  “你他妈有病吧，大半夜打电话。”
  在门合上的同时她挂断电话，这下好了，雷竟准以为她和方存不清不楚。
  以为就以为呗，他有什么立场介意，他们最多是暧昧关系。
  她气得踢沙发腿，一脚踩在扭曲的平安结上，捡起来才回过味儿，他这算不算吃醋？
  节前最后一个班，柯灵飞伊斯坦布尔，原机组成员一个结婚，一个生子，基于她对该航线的熟练度和与团队的适配性，乘务长对她发出调任邀请，而她恰好想再去那个小酒馆占卜一次，就接受了调机安排，回归云州-伊斯坦布尔乘务组。
  她不相信还能那么凑巧，结果不单巧合重演，还添了几分荒诞。
  方存也没料到和雷竟乘同一趟航班。
  他顺风顺水惯了，第一次遇到柯灵这样的刺头，明知道得手也就那么回事儿，但得不到，就很抓心挠肝。
  对于他这种花花公子来说，总会有办法获得猎物的行踪，谁成想能在头等舱撞见雷天宇他四叔，两人座席只隔一条过道。
  方存知道雷竟看不上他，这种认知不需要反复求证，直觉是最诚实的答案，他讪讪地打声招呼，就陷进坐席里装睡，在柯灵过来送饮料时，递出一张纸条。
  柯灵瞄了一眼没接，被他直接塞进空乘制服口袋里，她不再理会，转身问雷竟需要什么，他摆摆手，一副被打搅的样子，柯灵就很生气，普通乘客这样傲慢她都不会惯着，更何况是他，明显故意的，该不会又吃醋了？
  这个可能性让她暗自雀跃。
  “好的，先生，您要的矿泉水。”
  她倒了满满一杯水，在他诧异的表情中慢条斯理倾斜杯口，一注饱含邪恶的水线精准浇在他两档之间。
  “哎呀，不好意思，我会补偿您的。”
  方存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糊里糊涂，他亲眼见过他俩拉着天幸一起出现的画面，现在，他们叁个肯定有一个不正常。
  但不得不说，四叔的涵养是真好，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了卫生间。
  柯灵陆续为余下的几位乘客递上饮品，而后也推着餐车离开前舱。
  方存拉起遮阳板，视野之内只有云海翻腾，单调的白将他的疑惑无限放大，余下的航程，他一直陷在这种诡异现象里，时而怀疑别人，时而怀疑自己。
  机舱陷入一种巡航高度特有的静谧，应急门卡发出“滴滴”的解锁声，柯灵果断拉开卫生间的门闪身进去，和她预想的狼狈场景不一样，里面的人抄着手臂靠在正对入口的舱壁上，冷淡地盯着她，和那晚的炙热判若两人，柯灵压低视线，看到他胯下的水印已从棒球洇到足球大小，忍不住为自己的善解人意喝彩，要是用葡萄酒和橙汁，他就得沉浸式当一回土耳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