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女人进来时她就按亮了，厅里一片明亮但气氛还是沉得厉害。
  女人拢了裙子侧着坐下来，闲聊着先扯着别的，说了些婚礼里的小插曲、宾客们的笑谈，唇角一直带着礼貌的弧度。可她眼神落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时，才慢悠悠伸手，将它提起，指尖轻轻一抖。
  “什么时候签字？”她声音温柔，眼睛去玩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池闻回看她，这双看眼睛真是难看瞪的大大的，像一个女鬼一样。唇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么急做什么？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你比我清楚。”
  女人神色一顿，却很快恢复平静，轻轻笑了下：“你也不用激我。答应你的补偿，你已经私下拿走了。现在不签字，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池闻敛起笑意，语气冷下来，“如果你继续不说余建明的事，现在就可以起来滚了。”
  女人凝视着他，目光一寸寸压上来。空气里有种无形的拉扯。她指尖摩挲着那份文件，没再急着开口。
  过了片刻，她忽然叹息似的笑：“总是这样，什么都要撕开来问到底。”
  她眼里还是温柔笑意却带了几分讥讽：“真要说……你不是一直在查余建明么？可你查到什么了？除了那些早就烂透了的旧事，你还有什么新东西？”
  池闻眉心拧得更紧，目光冷厉。
  女人却不急，反而压低了声音，字字像是往他心口按去：“继子小朋友——你要是真是池家的儿子，你爸这些年为什么从来不肯把你带在身边？为什么宁可放着你不管，也要时时提防？”
  最后四个字吐出来时，她眸底带着几乎难以遮掩的冷笑。
  “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把文件放回茶几，转身往门口走去，裙摆拖过地毯，留下一串细碎的摩擦声。
  女人走后池闻没再动，只往沙发上一倒，整个人摊开似的。
  屋子很静，静到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的鼓点，每跳一下他就跟着数一下。
  余建明——死的时候酒驾。可那人素来滴酒不沾，连应酬都能推掉，怎么可能真去喝酒？
  死前还在公司跟唐绍元吵过架。可唐绍元没和他正面说过，只字不提，好像那场争执根本不存在。
  再后来，他去找过刘舟。刘舟是余建明的旧部，也是最该知道些东西的人。可那人始终打太极，不明说理由，只一句“旧事别追”
  一环套一环。
  零散的碎片连起来，线索却比从前更乱甚至聊胜于无。
  而如今——女人一句话，像是往这堆乱麻里硬塞了一根新线头：他的身世。
  如果真如她暗示的那样，那自己这几十年，是谁的儿子？
  池闻盯着天花板，手里捻着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火机，指尖轻轻开始抖了起来。
  脑子里却有个声音越压越清晰——
  他的人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假账。
  “怎么办”他自言自语道，心里他无比的想放弃去查这个事了，他想相安无事的继续过，这个漩涡他就这么无故的被拖入了。
  卧室那边一直安静。程小满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来，心里越发不踏实。终于推门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人——
  池闻已经换了个姿势，整个人摊在那儿，沙发没那么长，他的腿伸出去一大截就耷拉在地毯上。
  “……池闻。”程小满喊了他一声。
  男人没看她，声音低低丢过来：“你先回去家里吧，这里的事完了我就回来。”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天花板上，嗓音里带了点说不出的意味：“回家，看着家产。”